网络直播间的残疾人
在镜头前，秀出自己的“才艺”，边直播带货边与网友互动。 镜头外，希望做一个能靠工作养活自己的普通人
5月10日，朱晨（右）在车间拍摄视频，记录工人们的日常生活。
5月10日，当天的直播结束后，同事们为赵玲（左）总结直播，指出不足之处。
5月10日，在朝阳区5G直播基地，主播赵玲在直播间每卖出一件商品都要敲锣。 他觉得这样更有仪式感。记者王飞
5月10日，赵玲在直播台内发了一条留言。
直播结束后，赵陵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放在桌上的双手垂到身体两侧，轻轻扭动着轮椅。 坐了 4 个小时后，他需要让自己活动一下。
42岁的赵玲患有先天性脊柱裂，腰部以下没有知觉，一直与轮椅相伴。 他曾在上海一家残疾人福利厂熨烫、打包衣服，也在复印室打零工。 “网络主播”是赵玲在北京的第一份工作。
据中国残联统计，截至2020年2月，我国有残疾人8500万人，约占总人口的6.21%。 《2020年残疾人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城乡持证就业人员861.7万人，约占残疾人总数的10.1%。
随着网络直播的兴起，越来越多像赵玲这样的残疾人走进了直播间。 残联会同相关组织、企业共同打造残疾人直播带货平台，为残疾人融入普通人就业提供可能。
融合共享是残疾人就业的新理念。 北京市残联社会保障与就业服务中心主任顾锦荣认为，如果有更多的社会资源来接纳残疾人，残疾人面临的“障碍”会减少很多。
镜头前的残疾锚
“铛！”
赵陵敲响了锣，声音震动了二十平米的直播间，也让直播了三个半小时的他精神一振。
一个比一分钟前高了很多的声音解释着敲锣的动作，“这是我们的一个小仪式，谢谢下单的朋友，谢谢！”
赵陵面前的桌子上，虎皮凤爪、芝士薯片、蟹味锅巴、紫薯面包、冻干腰果、辣条摆成一排。 这些零食是在直播间里向观众推销的。
播出的第三个半小时，赵陵的身体有些吃不消，瘦弱的胳膊撑在桌沿上，瘦削的脸上也有些疲惫。
他是残疾人，先天性脊柱裂，腰部以下没有知觉。 轮椅上的主播，这是赵陵的新身份。
开播十天后，赵灵的直播间来了一位新伙伴——3岁因高压电事故失去双臂的熊艳。
她身穿一件两边空袖的蓝色牛仔外套，坐在赵陵身边。 虽然是笑着，但眼底的迷茫还是很明显的。 她盯着手机左下角进入直播间和打招呼的信息，反应不过来，转头看向镜头外的工作人员，赵灵轻轻指了指弹幕上写着“你好小燕子” ”，告诉她有观众在打招呼，她笑着回答“你好”。
熊艳独立直播的第一款产品是水果番茄。 右脚搁在桌上，四只脚趾熟练地夹起西红柿，抬起脚，曲起腿，弯下腰，低下了头。 西红柿被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汁水就流了出来。 熊衍只好又咬了一口。 有点心慌，也忘了和观众互动。
屏幕上的安慰和鼓励的话，远不止是下单的消息。 熊妍努力将大家的注意力从空荡荡的袖子转移到用脚尖“托”着的西红柿上，“谢谢大家的鼓励，我觉得西红柿不错，大家可以关注下方的小黄车（即购物车）（屏幕）。”
直播结束前五分钟，熊妍决定秀一秀自己的“绝活”。 “我要看我的独脚引燃6”，她模仿着其他主播的话，却更像是一场独角戏。 只见她用小脚趾托着打火机底部，中间三个脚趾用来固定，大脚趾按着开关。 “啪”的一声，一团火光迸射而出，明亮的火光中，直播间55名观众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熊焱的笑脸。
赵玲在直播中也将展示自己的“才艺”——双手转动轮椅，身体转了几圈，然后手上一用力，轮椅前侧的两个小轮子离开地面悬空，然后身体向后仰，这一系列在轮椅上的“舞蹈”引来网友的欢呼。
比起熊衍状态更舒服的是赵陵，一场一场的实战实战。 42岁的赵玲此前从未看过直播。 他不明白在镜头前吃零食怎么能卖东西。 他甚至不吃零食。 “吃了4个小时，不会要我的命吧？” 瑾，整个人又瘦又小，不胖也不多。
“第一次直播给自己打了10分，都是为了勇气。” 点心摆好，环形补光灯架好，摄像头打开，直播开始。 赵陵发现，他按的似乎不是直播开始的按钮，而是他准备好的“一键清空”的按钮。 “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做，就直说吧。”
当天两个小时的直播时间里，赵灵满脑子都是“找话题”，根本不在乎弹幕有没有互动，一边品尝一边忘记介绍。 他甚至觉得在镜头前撕开包装袋的动作太过刻意和别扭，“我的天，这也太难了吧。”
另一种就业可能
赵玲的尝试源于今年年初一家名为北京听友艺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的招聘启事。 北京市残联官网就业版块发布的消息称，需要30名残疾人网络主播。
公司创始人吴伟峰此前做过残疾人工作。 直播兴起后，他觉得这份工作适合残疾人。 “空间和时间限制更少，刚好解决了残疾人的就业问题。”
吴伟峰并不是第一个将残疾人与网络主机联系起来的人。 2020年5月，北京市东城区残联开展了为期三个月的直播带货培训，从参加培训的50名残疾人中选拔了十几名。 今年年初，东城区残疾人萤火虫快递直播队。 这是东城区残联就业处的一次探索。 负责人王子英说，“整个社会的就业市场都在发生变化，我们残疾人也要想到‘新人’。”
今年4月22日，在东城区残联一间空房子改建的直播间里，萤火虫直播队首次开播。
长发半束在脑后，身穿黑色连衣裙，脖子上围着一条与颜色相配的丝巾。 镜头前的颜飞，优雅知性。 有人评价她“长相和气质都像杨澜”。 燕飞正在和同伴们推荐永生花工艺品。 当她取下工艺品的玻璃罩时，差点撞掉身边的物件。
燕飞是一个视障人士。 她12岁开始视力模糊，18岁被确诊为“视网膜色素变性”，这是一种罕见病，目前尚无有效治疗方法。 “根据病例统计，最多50岁就会完全失明。” 36岁的闫飞眼中的世界是“管状”的，视野被封闭在近1米的范围内，而且，“管子一年比一年窄”。
此前，2019年，在北京亚美日用化工厂的直播间里，听障人士作为主播出现。 这家化妆品厂成立于1987年传奇私服火龙版本，是一家解决残疾人就业的“福利厂”。 据厂长张志立介绍，全厂200名职工中，有129人是残疾人，其中90%是听障人士。
车间工人朱晨根据歌曲的旋律剪辑自己的送货视频，还创作舞蹈和舞台剧。 他甚至一直戴着耳机，走路、吃饭和睡觉时都在听。 没有人能说他是听力障碍者。
其实是一副震动耳机。 朱辰用了五年后，耳朵接触部分的人造革已经磨损了。 这是他唯一能“听到”音乐的方式——通过颤动的节奏感受节奏，然后根据歌词揣摩出歌曲的意境，反复听，直到熟悉为止，然后他剪辑视频、编舞时都能“踩”上去。
厂里也有像朱晨这样的员工，在车间随时随地开播，通过朋友圈宣传，建立自己的IP，成为厂里的传播平台。 “我们的员工从工厂带来自己的产品，大家上手很快。” ，张智礼说，到目前为止，带货员工的总收入增加了近30万元。 朱晨向新京报记者展示了自己直播的后台数据。 他带货四个月，赚了3000多元。
北京市残联社会保障与就业服务中心主任顾锦荣看到了残疾人就业的另一种可能。
2020年，市残联牵头，委托北京亚美日用化工厂为全社会开展残疾人直播带货培训，共有228人参加。 2020年底，在吴伟峰所在的公司正式推出带货直播带货之前，市残联也在培训、人员推荐等方面给予了一定的帮助。
据中国残联统计，截至2020年2月，我国有残疾人8500万人，约占总人口的6.21%。 上月发布的《2020年残疾人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全国城乡持证残疾人就业861.7万人，约占残疾人总数的10.1%。
北京市残疾人就业比例相对较高。 截至目前，最新公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全市持证劳动适龄残疾人18.3万人，实现就业13.1万人，就业率为71.6%。
顾锦荣说，随着社会的变化，一些适合残疾人的工作岗位在减少，一些新的工种和岗位不断涌现。 “各种社会力量都在努力为残疾人寻找就业机会。”
张智礼认为，为残疾人培训直播带货，不仅仅是教他们一门谋生的技能，更重要的是给他们带来价值感。 这是可以做到的，而且满足感可以超越收入的幸福。”
残疾人当主播，卖货不卖穷
吴伟峰接触过很多身强力壮的残疾人，他知道他们都渴望证明自己和健全人一样。 我也相信他们会更加珍惜工作机会，但是找工作背后付出的努力可能是常人的很多倍。
赵灵直言，开播后的第一个月，他吃的零食比过去40年都多，每一款零食的口味、食材、保质期、价格、送货时间、快递公司、推荐顺序都要记住在直播和过程中，“嚼完就麻，想起来就烦躁”。
几次想不起来，赵灵想到了一个办法——做一个隐藏的“提词器”。 他写下“如何互动”、“如何留住观众”、“引导下单能力”等关键词，贴在桌边。
上下班的通勤对他来说也消耗了大量的精力。 他住在丰台区南苑，公司在东五环。 一辆改装摩托车单程要一个多小时。 下班没时间看搞笑视频。 相反，我看食物和广播，在广播中丰富词汇的同时学习表演。 有时难免会怀疑自己，“为什么我说话这么干巴巴的？”
不管怎样，镜头前的这份工作机会，对于经历了太多求职挫折的他们来说，是光鲜亮丽、顺风顺水的。
赵玲一出生就被遗弃在孤儿院长大，从未上过学。 除了几个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的朋友，她很少应酬。 成年后，他在上海一家福利厂熨烫和包装服装，近年回到北京前在复印室打零工。 “网络主播”是赵玲在北京找到的第一份工作。
视力障碍的问题并没有影响燕飞的学业，但毕业后四角游戏 直播，眼界狭隘、事业狭隘的她曾在一家大商场做导购。 辞职后，她应聘到东城区东四街道温暖的家，从一名残疾人转身为残疾人工作。 她打算在熟练掌握直播带货后，将经验带回温暖的家。
朱琛7岁时因吸毒失聪后，语言功能也逐渐退化。 他在一家小餐馆做过洗碗工和清洁工，在一家洗车店做过洗车工，在公共厕所做过清洁工。 . 最难忘的经历是在一家星级酒店，因客人投诉“哑巴影响食欲”而被解雇。
“思想冲突往往比身体残疾更能伤害我们。” 熊燕觉得，在一些人眼里，残疾人不适合工作，社会不需要残疾人。 她还记得自己大学毕业后求职被拒，原因是“公司不可能给你请保姆”。
吴伟峰所在公司招募残疾人主播，曾被质疑“让残疾人在镜头前露脸，是卖货还是卖惨？”
事实上，这些主播能不能顺利带货，前来求职的残疾人能不能赚钱，公司以后能不能正常经营盈利，吴伟峰都不知道。 他总是以“请给我们一点时间”开始采访。
没有包装成网红，但提供了一份工作
赵灵每周直播6次，每次4小时，在镜头前越来越自在。 一周后，新京报记者再次观看他的直播，他甚至可以放松地与观众聊天，分享身边的新鲜事，“我们的老朋友又来了。”
交易的锣声越来越密集。 从4月5日首播到5月15日，赵灵一共进行了20场直播，完成了不到200次的销售，累计销售额约6000元。
虽然距离直播间挂着的“残疾人零基础直播，30天卖2万元”的豪言还有不小的差距，但吴伟峰并不着急。 从那以后，没有一天是零订单的。”
“我们不想把残疾主播包装成网红博主，我们只是想给残疾人提供一份方便他们做的工作。” 踏踏实实卖货，不仅是吴伟峰的理念，也是东城区残联的理念。 就业处处长王子英说，“我们要为残疾人提供实实在在的服务，让他们通过直播卖一些小东西，有一些实实在在的好处，而不是卖得很烂。”
然而，吴伟峰的“关怀”仅限于为残疾人提供就业机会和无障碍办公场所。 在工作中，他对待他们就像对待普通人一样，指出问题毫不留情，“这是职场，不要把他们当弱者，谁都不想被低估。”
邢紫薇出身于广告行业。 直播期间，她始终没有离开过赵灵。 直播结束后，她会在白板上回顾赵灵的表现。 她直言不讳，毫不留情。 “最后半个小时太无聊了，你需要从头到尾保持同一个状态。” “你用一个词来形容几种食物，它们的味道都一样吗？”
这时候，赵陵也不多说话，微微皱眉，仔细听着，时不时点点头，低声道：“我还真没注意这个。”
赵灵的表现，仿佛给王子颖打了一针兴奋剂。 她找领导、找朋友，希望有更多更好的产品进入残疾人直播间四角游戏 直播，甚至想过做一些文创产品。 每次开播前，她都会亲自给主播们化妆。 她一边忙着动手，一边嘱咐道：“一定要展现出我们光鲜亮丽的一面，不要让人觉得残疾人很悲惨。”
王子英坚信，眼前的手机摄像头能为残疾人就业打开新的风口，“让残疾人融入普通人就业，成为一个能靠工作养活自己的普通人。” “
融合共享是残疾人就业的新理念。 北京市残联社会保障与就业服务中心主任顾锦荣认为，如果有更多的社会资源来接纳残疾人，残疾人面临的“障碍”会减少很多。
熊彦一直认为，普通人能做到的，残疾人也能做到。 “手是工具，脚是工具，有什么区别？” （记者张静姝）
